記者王曉瑞南寧報道

7年間，是什么改變了張稀哲和頌克拉辛？令曾經平起平坐的兩人，看似差距越來越大？

昨夜（3月21日），在從廣西體育中心返回酒店的路上，我的腦海中一直都在思考這一問題。我覺得，這遠比如何解析中國隊輸給泰國，包括卡納瓦羅能否轉正，要更為嚴肅一些。期間，我也和一些曾經同頌克拉辛交過手的中國球員，聯絡交流這一話題。但說來說去，都沒有歸納出一個答案。

2012，絕平和紅牌

中國隊輸給這支泰國隊，算不上什么冷門。如果知曉這批泰國90-94年齡段球員，在U19亞青賽、U22亞錦賽乃至亞運會上的成績，0比1，是一個不算出格的結果。中國球迷對于頌克拉辛、克萊松的認識，大多起源于那場著名“1比5”。次年，這批泰國人參加了仁川亞運會，最終奪得第4名。其中，在1/8決賽戰勝的正是中國隊。

不過，那時候的中國亞運隊是93年齡段，泰國隊屬于91年齡段附加2名超齡，還是存在一定的“以大打小”之嫌。但就在亞運會前兩年，在老撾進行的第一屆U22亞錦賽預選賽，這支泰國隊差一點就把中國隊淘汰掉（均為91年齡段）。這就要提到本文開頭，即7年前張稀哲和頌克拉辛之間的那段往事。

7年前的那一場U22亞錦賽預選賽，中國隊只需戰平泰國就可出線，如果輸球，則要雙方最后一輪比拼凈勝球。但中國隊末戰對陣朝鮮，泰國隊交手中國香港，實際上中泰對決就是生死戰。那屆中國U22國青隊主教練是傅博，以91/92年齡段為主，輔以部分93/94年齡段精英，張稀哲便是隊中一員，身披象征核心的10號。目前正在國家隊的彭欣力，也參加了那場比賽，左后衛李磊那時是替補。首發陣容之中，還包括金敬道、買提江和王彤等近期入選國足的球員。不過，武磊和顏駿凌因為東亞隊沖甲需要，沒有被放行參賽，胡人天和雷騰龍由于受困重傷，也沒有隨隊前往老撾。

泰國隊那邊，共有5人成為現役國腳。其中，協作頌克拉辛昨晚破門的8號普昂詹、9號克萊松，當時都是首發球員。那時候，可能頌克拉辛屬于93年齡段跳級91國青的“小字輩”，反倒只能司職替補。

那屆U22亞青賽預選賽，由于沒有電視臺和網站直播，迄今沒有影像資料可供查閱。據史料記載，比賽過程非常焦灼，“上半時，中國隊沒有射正一次球門，泰國隊則有兩腳射門打在門框范圍。”下半場開始沒多久，頌克拉辛披掛上陣。上場僅2分鐘，他就利用一次搶點頭槌破門（編者注：頌克拉辛當時的身高未必已經漲到1米58）。然而或許是過于興奮，頌克拉辛隨后4分鐘連吃兩張黃牌、被罰離場。多打一人的中國隊，瞬間看到絕處逢生的希望。在金敬道一腳遠射擊中橫梁后，第95分鐘，張稀哲在禁區內晃過一名泰國球員后抽射，皮球擊中左側門柱后彈入球網。最后一刻！中國隊驚險扳平，虎口脫險。

毫無疑問，在那一場，張稀哲是中國隊的英雄，頌克拉辛必定會讓泰國人又愛又恨。至于過去7年，頌克拉辛也曾多次交手中國各級國字號，雖然屢有勝績，但再未同張稀哲有過交手。當然，這也與兩人年齡相錯有關，頌克拉辛是1993年生人，要比張稀哲年輕2歲。

這7年，看不懂的差距

這次中國杯，是張稀哲和頌克拉辛時隔7年的又一次對決。在位置上，張稀哲擔任前腰，接近核心角色，頌克拉辛是游弋在克萊松身后的影子前鋒，同樣是核心球員。但從比賽過程來講，兩人表現幾乎是天差地別。頌克拉辛除了打入致勝一球，還多次成功突擊國足防線。至于張稀哲，顯然被昔日對手蓋過風頭，不到70分鐘就被換下。

如今，頌克拉辛在泰國堪稱“男足一哥”，而張稀哲在中國足壇，也是成名甚早。無論在國字號還是國安，都被視為重點培養對象。然而，兩人目前之于亞洲足壇，已經不是一個檔次的球星。去年，頌克拉辛入選J聯賽年度最佳陣容，張稀哲雖然率領國安隊問鼎足協杯，卻頗受爭議地落選亞洲杯。以德國《轉會市場》進行評估，張稀哲目前身價是62.5萬歐元，頌克拉辛已經達到150萬歐。當然，這只能作為一個參考。

但不可忽視的是，在這兩人之間，緣何出現如此之大的反差？到底是什么因素，改變了他倆7年前平起平坐的境遇？巧合的是，就在2012年那次直接交手之后，張稀哲和頌克拉辛，分別在同一年榮膺中超和泰超最佳新人。

張稀哲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進入國家隊，是在2013年東亞杯。頌克拉辛比他要早半年，但其實，也就提前多踢5場國際比賽而已，其實相差不大。相反，2014年3月亞洲杯預選賽，國足生死戰對陣伊拉克，是張稀哲關鍵時刻頂住壓力，罰入一粒寶貴的點球，直接把中國隊送到亞洲杯。按道理來講，張稀哲那時候遠勝頌克拉辛，他已經成為國家隊層面的功臣。但從那以后，張稀哲長達一年半無緣國家隊，這是否是拉開差距的原因？此乃疑點之一。

疑點之二也是在那期間，張稀哲2014年底留洋德甲沃爾夫斯堡，但半年下來，沒有參加一場德甲。枯坐板凳的他，選擇2015年夏天回到國安，之后半年他的表現不溫不火。好在2016年逐漸找回巔峰感覺，很快又回到國家隊。彼時，頌克拉辛剛結束BEC俱樂部生涯，轉會到豪門蒙通聯。難不成留洋德國，成了他職業生涯的絆腳石？當初留洋是錯誤的？

說到留洋，頌克拉辛19歲得到日本大阪鋼巴的加盟邀請，但他放棄了。2013年10月，清水鼓動也希望他去試訓，他又沒有加盟。據稱后來還有一份來自德甲漢堡的合同，時間點和張稀哲加盟狼堡比較貼近，都是在2014年，但頌克拉辛也沒有去。他最終選擇從落寞豪門BEC，轉會到新貴蒙通聯，然后在2017年才加盟日本札幌岡薩多。也就是在那一年，張稀哲遭遇人生又一挫折，因為一張紅牌被禁賽12場。

我并不清楚頌克拉辛為何屢次拒絕日本、德國的留洋合同，但不可否認的是，他的選擇是成功的。那么張稀哲呢？里皮一直對他十分器重，銀狐上任后，每一場12強賽他都是首發。在中國隊陣中，有此待遇的還有馮瀟霆和張琳芃。在紅牌事件發生前，可以說他在國家隊和俱樂部，都是如日中天。這樣看來，難道是一張紅牌影響了他的生涯？這是疑點之三。

當然，上述疑問都是基于兩人的生涯發展，可以歸納為“環境因素”。但在這其中，是否還有“人的因素”在里面？這同樣值得深思。“你不能忽視教練的作用，還有整個足球界的影響。”對于這一話題，一位曾同張稀哲有過短暫合作的教練表示。

說到這一點，在頌克拉辛身上流傳一段佳話，據說小時候他在練球時，其父親和啟蒙教練是以馬拉多納為模板訓練，由此成就如今精湛的腳下技術。張稀哲呢？出道秦皇島足球學校。后來進入國安，但也先后受到帕切科、曼薩諾和施密特等名帥指點，看似在這方面尚有優勢。那么，是否會有其他“人的因素”，通過另外一些方面影響著他的發展？這是疑點之四。

“我覺得，或許還是因為頌克拉辛在日本踢球的緣故。而我們是在中超，對方不是有三名日本聯賽球員？這次輸給泰國，應該就是中超輸給J聯賽的體現。”一位隊員這樣分析稱。

究竟是什么原因所致？或許張稀哲本人會有更深的感受。遺憾的是，在輸給泰國后，他只是簡單答了幾個問題，便徑直走向大巴。不知在他心里，又是如何看待這一場的頌克拉辛。

還有多少張稀哲被透支？

疑問是否會就此打住？應該不能。假如說媒體是偽專家，足球從業者或許看得更加清楚。但是，倘若不能正視或者找出問題所在，那不就等同于掩耳盜鈴、掩目捕雀嗎？那樣的話，中國足球恐怕永無出頭之日。

其實，在和一些隊員探討期間，能夠感受到他們是在思考，同時持有很多辯證的看法。然而在輸球之夜，沒有人愿意站出來多說什么。互聯網上，人們更熱衷討論卡納瓦羅該走該留，圍繞著一個看似虛無縹緲的話題而舌戰。但就算給卡納瓦羅加上一個卡佩羅，事情會發生實質改變嗎？看上去，這好像是中國足球的另一種悲哀。

一個不敢正視業務、沒有膽量講出明理的圈子，又有多大機會，實現所謂的世界杯夢想呢？

事實上在中超，張稀哲依然是當今的佼佼者，他的個人技術能力之于整個中國足壇，還是堪稱一流水準，否則也不會被選入到國家隊。然而，張稀哲和頌克拉辛的故事，恐怕只是冰山一角。看一看李在城、阿費夫和奧馬爾他們，當初和很多中國球員也都是平起平坐，甚至還是手下敗將。但如今，均已經快速成長為亞洲一流球星。其實，這就是中國足球的現狀，即并不具備一個成功系統性的精英培養體系（不只是球技方面，也不只是青少年培養），同時又不愿正視并解決這一業務問題。

于是，外界所看到的現象，是一批好苗子任由“各路門派”自行處理。然后，是俱樂部和國字號一切唯成績論。運氣好的話，這些苗子遇到青睞自己的教練，好比如魚得水，便可以高人一籌發展下去。走背字的話，那就很可能泯然于眾人。就拿U23政策來講，不也是擠壓了一批24歲、25歲球員的發展空間嗎？

通俗來說，這是對于“人”的不尊重，是對于足球規律的不尊重，這恐怕也是一切唯成績論的必然。所以到頭來，受傷的還是中國足球。

但愿類似“張稀哲和頌克拉辛的故事”，以后在中國足壇越來越少，也但愿不要再聽到頌克拉辛這般言論，“中國球員之中，我只認識那個沒來南寧的武磊。”下一次，希望他能多講出幾個名字。